上午十点,客厅闷得像蒸笼。小姑的视频卡在加载圈,声音却先冲了出来:“管不住了!偷点外卖被学校退回来!还赖我?”
奶奶小声劝:“认个错呗…”
“认了不更惯坏他?!”小姑嗓门拔高,屏幕一黑。手机被撂在桌上,嗡嗡震着,像憋着一肚子火。
昨天她就提过,姑父训小哥时又翻旧账:“我们当年没书读!你等着吃‘苦日子’呗……”
这话像突然甩出一把透明尺子。
尺子那头:量着小哥的“罪”,量着小姑的累,量着姑父皱巴巴的“当年苦”。
尺子这头:戳着奶奶的“惯”,也悬在我头顶——下一个,该量我了?
可我心底早藏了另一把尺。
这把尺,量得准食堂饭的馊味,也量得出小哥挨训时通红的耳根。
更量得清——我想要的,不过是一口干净饭,一个手不抖的早晨。
学习?我懂。老师夸我拼积木专注,可他们没见过我为拼接上一个小零件手指被磨破的样子;雷总说“永远相信美好”,但我更信自己修理手机时手指磨出的茧。
学不好编程?没事。月薪三千?行!开五菱荣光?挺好!
那铁皮盒子,装得下小米生态链的零件、朋友微信里的表情包、修理轮椅用的扳手。
却装不下那本翻烂的“当年”,更塞不进刻着“985/211”的金框子。
我总盯着桌上那台小米监控——它替我“看”着院门,像多了一双眼睛。
要是哪天,我也“正常”了,我爸眼里会不会“唰”地亮起那把尺?
——量成绩、量工资、量“出息”。
像量小哥一样,把我修理轮椅的骄傲、帮邻居修路由器的痛快、收款码到账的提示音,都量成“不务正业”?
唉,大人们举着望远镜看太远。
远得看不见:
我们要的“龙”,是田埂打滚的“泥鳅”——像四年前我给雷总发“MIUI12.5出现卡死闪退问题,bug非常难用”时,心跳扑通扑通的野劲儿;
想成的“凤”,是电线杆上晒太阳的“麻雀”——能驮着阳光掠过麦浪,再稳稳落回我的轮椅扶手上。
我的翅膀是电路板焊的。
飞不高?不怕。能驮住一口热煎饼,驮住奶奶抱我上床的喘气声,驮住雷总海报上那句“相信美好”,就够了。
管它麻雀凤凰。
最后说一句:
您那把尺,压轻点儿。
老拿“当年”量现在——
我这轮椅电池,载不动那么多“苦”。
(保康县特殊教育学校培智六年级 周轩锐)
指导老师:保康县特殊教育学校 张加荣