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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时

2025-08-18 13:37:54   来源:今报在线

晨光漫檐角时,日影堕檐心时,暮云浸橘色时,星子爬穹顶时。此刻的你在做什么?耳机里淌着游戏音,屏幕亮着追新剧,工位上偷摸划水,蹲在路边逗猫玩。

我蹲在单元楼门口的台阶上,逗那只总爱蹭我裤脚的三花。它昨天刚生完崽,毛蓬蓬的像团被揉皱的棉絮,见我摸出兜里的冻干,尾巴尖颤巍巍勾住我手腕。冻干在指缝里发出细碎的响,我掰了一小块,它却偏过头去,偏要蹭我的手背——许是嫌我手凉,又许是知道,只要撒个娇,总得多得两粒。

手机在兜里震,是合租室友发来的消息:“冰箱第三层有我煮的茶叶蛋,热的时候别烫着。”我抬头看了眼楼道里的声控灯,暖黄的光裹着灰尘飘,把“302”的门牌号照得模糊。上个月搬来时,室友蹲在地上给我贴防撞条,说“这门框有点尖,别磕着”。现在她的拖鞋还摆在我门口,一只粉的,一只蓝的,像两朵开败的喇叭花。

晨光漫过对面的防盗网,铁栏杆把光切成细条,落在三花崽崽蜷成毛球的肚皮上。我数了数,五只,比昨天多了只花的——许是被哪只野猫偷偷送来的。最小的那只总爱扒拉姐姐的耳朵,像在问“妈妈什么时候回来”。我想起今早挤公交时,后颈被人蹭上的奶茶渍,怎么洗都没掉,活像块洗不净的霉斑。座椅上还粘着半块泡泡糖,在晨光里泛着诡异的粉,我盯着它看了三站,直到司机喊“下一站,某某小区”。

日影堕到楼道窗台上时,我捏着冻干猫粮往家走。钥匙插进门锁的瞬间,玄关的镜子里映出我:白T恤洗得发灰,领口沾着昨晚改方案时蹭的马克笔印,牛仔裤膝盖处磨得起球,活像棵被风吹歪的狗尾巴草。茶几上堆着三个外卖盒,最上面那盒麻辣烫的汤都凝住了,油星子粘在塑料膜上,像颗颗凝固的眼泪。手机弹出消息:“信用卡还款日提醒:本月应还4876元。”

我盯着屏幕上的数字发怔。上个月交完房租,银行卡余额跳成“2376”,而兼职赚的钱要等下周才到账。要是……要是辅导老师临时取消排课呢?要是攒钱买的新书还没拆封就过了有效期呢?上周在书店看到的那本《如何与焦虑和解》,现在还躺在购物车里,标价49.9,够我吃三顿麻辣烫。书脊上写着“成年人的情绪自救指南”,可我翻了两页,只记住了“焦虑是对未来的失控感”——可不嘛,我现在连明天的早餐吃什么都没确定。

暮云浸橘色时,我抱着保温杯晃去楼下取快递。丰巢柜的提示音“滴——”响得人心烦,快递单上的“某某 收”被雨水晕开,像团模糊的云。包裹是攒了三个月积分换的香薰机,说明书上写着“助眠、舒缓压力”,可我拆箱时手都在抖——上个月买的蒸汽眼罩还剩半盒没拆,躺在抽屉里落灰。香薰机是淡紫色的,灯一开,散出股柠檬草的味道,像极了外婆家院子里的薄荷。我突然想起,外婆临终前拉着我的手说:“妞妞,别急,日子慢慢过。”可她走后,我好像越来越急了。

路过小区广场时,听见几个老太太唠嗑:“我家闺女最近总说工作累,昨天跟我哭,说怕做不好被裁员。”“现在的年轻人啊,哪像我们那时候,一份工作干到退休……”她们的声音像片羽毛,轻轻扫过我发顶。我低头看手机,朋友圈里有人发了张咖啡杯的照片,配文“加班到十点的奖励”,点赞数已经破百。照片里的咖啡杯泛着暖光,杯沿还沾着奶泡,可评论区里“卷王”“加油”的字眼,看得我喉咙发紧。我想起上周在茶水间,同事拍着我肩膀说:“小周,你这个方案要是成了,季度奖金不少。”可现在方案改了五版,主管只说了句“再想想”。

星子爬穹顶时,我瘫在沙发上揉后腰。电视剧里的男女主正为误会吵架,我盯着屏幕里的落地灯想:妈妈昨天发的视频还在手机里,她对着镜头笑:“闺女,最近过得好不?”我当时正赶论文,随便回了句“挺好的”就挂了。现在想起她鬓角的白发,喉咙突然发紧——上个月她打电话说老家的医保要续费,我答应转钱,可到现在都没动静。

楼道里不知谁喊了一嗓子:“收废品嘞——”尾音被风扯得老长。我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,突然想起今早逗的那只三花,它现在该抱着崽崽窝在纸箱里打盹了吧?纸箱是我从垃圾桶里捡的,垫了层旧毛衣,它肯定觉得比野地里暖和。就像我此刻,虽然累得眼皮打架,却又贪恋着这人间烟火的温度——毕竟,明早太阳还会漫过檐角,而我还能再逗逗那只炸毛的三花,再等一顿热乎的茶叶蛋,再攒下一分钱。

我摸出枕头下的日记本,翻到最后一页。昨夜写的“希望一切顺利”被划掉,改成“要是能多睡半小时就好了”。可手指刚放下笔,又觉得这样太丧——毕竟,三花崽崽还在等我明早的冻干,室友煮的茶叶蛋还热在锅里,香薰机的灯还亮着,像颗小小的、不熄灭的星。

生活总像团乱麻,可乱麻里也藏着线头。我望着窗外的月亮,它缺了一角,却依然亮着。就像此刻的我,虽然焦虑着、担忧着,却又在每一个“此时”里,认真地活着。(孙禧龙)